教父  三八

作者:马里奥·普佐      更新:2020-01-22 06:36:00      字数:1224
  “抓住他!”
  迈克尔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人家紧紧抓住了,动弹不得。他看到警官的大拳头向着他脸抡过来。他挣扎着想闪开,但没有来得及,拳头打在他的颊骨上,就像一颗手榴弹在他的头盖骨里面爆炸了似的。他嘴里满是血和碎骨,他明白那些碎骨就是他的牙齿打掉了。他感到自己的半边头肿胀起来,里面像充满了空气。他感到两腿轻飘飘,要不是那两个警察扶着,他早就倒下去了。但他神志还清醒。那个便衣侦探走到他面前,挡住警官,以防他再打,同时还说:
  “耶稣基督啊,长官,你真把他打伤了。”
  警官提高嗓门说:“我没有碰他,他扑过来想打我,自己摔了一跤。这你听明白了吗?他拒捕。”
  透过红雾,迈克尔看到又来了几辆汽车紧挨着人行道镶边石停了下来,人也都下了汽车。他认出其中一个就是克莱门扎的律师。律师这会儿正对警官说话,语气温和而坚定。
  “考利昂家族已经雇了一家私营侦探公司来负责保护考利昂先生的安全。警官,跟我来的这些人都有持枪证,他们带枪是合法的。要是你逮捕他们,那么你明天一定要吃官司。”
  那位律师对迈克尔使了眼色说:
  “你要提出控告吗?不管打伤你的是什么人,你都要提出控告吗?”他部道。
  迈克尔说话有困难,他上下胯合不拢。但他还是勉强地说了出来:
  “我滑了一下,”他说,“我滑了一下就摔倒了。”
  他看到那个警官以胜利的神态在瞥视他;他对那样的瞥视勉强赔了个笑脸。无论如何,他也要把控制着自己头脑的愤怒和渗透着全身的严冬似的冷酷的仇恨掩饰起来。此刻的真情实感,他不想向世界上任何人发出预告。就像老头子遇到类似的情况也不会流露出自己的真情实感一样。接着他被送进医院,他晕了过去。
  当他第二天早晨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他的腭骨是用钢丝箍着的,左边的四颗牙齿脱落了,黑根在他的床边坐着。
  “他们给我打过麻药?”迈克尔问。
  “打过,”黑根说,“他们得从牙床里挖出几个骨头碎片;他们说这种手术太痛。再说,你当时就晕过去了。”
  “我身上别处还有什么伤吗?”
  “没有,”黑根说,“桑儿要你回长滩镇去,你看你身体支持得住吗?”
  “保险可以,”迈克尔说,“老头子还好吗?”
  黑根眉飞色舞起来。
  “我觉得咱们现在把问题算是安排好了。咱们雇了一家私营侦探公司,在这一地区全部布置了岗哨,等一会儿在汽车上,我再进一步给你讲讲情况。”
  克莱门扎开车,迈克尔和黑根坐在后面,迈克尔感到自己的头在嗡嗡地响。
  “昨天夜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查出来了没有?”
  黑根平静地说:“桑儿有个内线,名字叫费力普斯,就是拼命想保护你的那个侦探,他给我们通了内部消息。警官麦克罗斯基自从当了巡警后就贪得无厌,胃口很大。咱们家族已经给他塞了相当大的包袱,但他这个人贪财。打起交道来言而无情。但是,索洛佐肯定给他塞得更多。因此,麦克罗斯基把医院里忒希奥手下的人统统抓了起来。他们有些人也带着枪,但无济于事。接着,麦克多斯基就把官方负责警卫的侦探也从老头子的门口撤走了,说他们另有任务,还说要另派警察来接替他们,但警察却阴差阳错地搞乱套了,麦克罗斯基说的全是骗人的鬼话。他受了贿,故意把老头子置于易受攻击的地位。费力普斯说,麦克罗斯基这号入是一不做二不休的。索洛佐肯定一开始就花了一大笔钱把他买通了,并答应将来事情一旦办成还要给他数不清的好处。”
  “我被打伤的事登报吗?”
  “没有,”黑根说,“我们对这一点保持沉默,没有人想要把这件事公诸于世。警方不想,咱们也不想。”
  “这就好,”迈克尔说,“那个叫恩佐的小伙子平安无事吗?”
  “平安无事,”黑根说,“他比你机灵,警察一来,他就不见了。他声称,当洛佐的汽车走过的时候,他是紧挨着你在路灯下面站着的。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迈克尔说,“他是个好小伙子。”
  “他会受到照顾的,”黑根说。“你感到还好吗?”
  他脸上现出了关怀的样子。
  “看上去很严重。”
  “没有问题,”迈克尔说,“那个警官的名字叫什么?”
  “麦克罗斯基。”黑根说,“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也许会使你感到快活一些,咱们考利昂家族终于在竞争的记分牌上上升了。布鲁诺·塔塔格里亚,今天天亮前四点钟——”。
  “怎么回事?我原来还以为咱们只会坐着夸夸其谈。”
  黑根耸耸肩,说:
  “自从医院发生了那样的怪事之后,桑儿就下了狠心。武工队员来了个全面动员,布满了纽约和新泽西两个州。昨天晚上我们拟了个名单。迈克啊,我得竭力说服桑儿收敛收敛。也许你的话,他会听进去。整个问题仍然可以用别的办法解决,不必大动干戈。”
  “我负责给他谈谈,”迈克尔说,“今天早上开会吗?”
  “要开,”黑根说,“索洛佐终于跟咱们联系上了,说是要跟咱们坐下谈判。有个联系人正在作具体安排。这就等于咱们胜利了。索洛佐知道他自己失算了,他想保全他的狗命。”
  黑根停了片刻。
  “也许因为咱们没有立即反击,他就认为软弱可欺。现在塔塔格里亚的一个儿子突然死了,他就认为咱们也是认真对付的。他在老头子头上动土,等于在进行一场可怕的赌博。顺便也告诉你,关于路加的下落已经落实了。人家在暗算你爸爸的前一天晚上就把他整死了。地点是在布鲁诺的夜总会,想想当时的情景是什么样子!”
  迈克尔说:“一定是趁他不防抓住了他。”
  在长滩镇那几栋房子中间的林荫道的入口处,有一辆长长的黑色汽车横着停在那儿把路堵住了。有两个男子汉靠着车头的罩盖站着。迈克尔抬头一看,两边楼房上面几层的窗子都是大开着的。基督啊,桑儿真是认真干起来了。
  把汽车停在林荫道入口处的是克莱门扎;那两个哨兵是克莱门扎手下的人,迈克尔和黑根绕过汽车进了林荫道。迈克尔对他们扬扬眉表示打招呼,这也就代替了军礼。那两个人点点头表示答礼。双方没有微笑,也没有寒暄。克莱门扎把黑根和迈克尔·考利昂领进了家里。
  他们还没有按门铃,门就由一个哨兵打开了。这个哨兵显然是从窗口瞪望的。他们走进楼角办公室,看到桑儿和忒希奥正等着他们。桑儿走到迈克尔跟前用双手捧着他弟弟的头,戏弄他说:
  “漂亮。漂亮。”